somsoc

　　　　　　　　　　　　　　　　　　　　　　　　　　　　　ＮｉｎＳｈｉ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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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五點十五分﹐比約定的時間遲了十五分鐘。女孩來到速食店﹐找到了捧著
小說正看得津津有味的男孩。他正看到緊要關頭﹐連她已經來到桌邊都懵然不覺。
她也不坐下﹐只是怔怔地看著他專注的表情﹐看著他長長的睫毛隨著目光顫動﹐看
著他修長的手指在書頁間移動。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舒了一口氣﹐坐直了身子﹐
才看到站在桌前的女孩。

　　男孩的臉嘩地笑開了：「哇﹐妳終於來了﹐」看看自己的表：「妳看﹐才十五
分鐘﹐東方不敗就被解決了。從第一本就一直都是別人在談論他﹐他自己卻一直躲
在黑木崖上沒現身過。氣勢做到了十足﹐結果武功天下第一的東方不敗﹐出場才十
五分鐘就下臺一鞠躬了。」女孩拉開椅子坐下﹐她不看武俠小說的﹐但是電影卻看
過幾遍﹐知道東方不敗是怎樣一號人物：「對呀﹐即使武功天下第一﹐還是沒辦法
跟自己真愛的人相守一生。」

　　男孩皺起眉頭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嗯﹐可是張無忌最後還是跟趙敏在一起
了呀！楊過跟小龍女即使歷盡千辛萬苦﹐最後總還能永不分離；郭靖黃蓉雖然終不
免殉了襄陽城﹐可是能死在一起﹐他們一定是很快樂的。」女孩不說什麼﹐只是定
定地望著男孩﹐他仍舊在自言自語：「不過﹐令狐沖武功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了
﹐岳靈珊卻去愛上林平之。蕭峰身為丐幫幫主﹐卻親手打死了阿朱…………」他抬
起了頭﹐迎向她的目光：「難道真得要像段譽一樣傻裡傻氣的﹐才會得到真愛？」

　　女孩搖搖頭：「我不知道。」男孩把書往袋中一塞﹐站了起來：「嗯﹐那就別
說這些了﹐我們走吧！」女孩抬起頭問：「走？去哪裡？」男孩愣了一愣：「妳想
去哪裡？」女孩搖搖頭：「我不知道。」男孩又坐下來﹐輕輕問道：「怎麼啦？」

　　女孩低下頭﹐緩緩地道：「我想……我以後沒辦法再跟你見面了。」男孩吃了
一驚﹐但是沒說什麼﹐並不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而是在思考該作出什麼樣的回應
﹐才能深入女孩的內心。沈默了好久﹐僵持了好久﹐他輕輕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
「發生什麼事了？」

　　女孩的聲音﹐有點苦澀：「你送我的戒指…………早上被我媽發現了…………
裡面的紙條﹐她也看見了。」又是一陣沈默﹐男孩怯怯地道：「這……不會太嚴重
吧？她根本不知道我…………是怎樣的人…………」她知道﹐他的意思是﹐從那張
字條根本看不出他比她小﹐送她戒指的﹐也可能是個高大英俊﹑年輕有為的企業家
。女孩的聲音﹐苦澀得幾乎有點沙啞：「她也看到了你留下的記號…………」

　　男孩沒聽明白：「記號？我留了什麼記號？」女孩偏過頭去﹐指著自己頸肩處
：「我用了各種方法﹐都蓋不住它。今天早上﹐被我媽發現了。」他有點緊張：「
她怎麼說？不﹐不﹐妳怎麼說？」她的聲音有點無力：「不小心碰傷的吧﹐不然呢
？」男孩彷彿可以從她無助哀怨的眼神中﹐讀出無聲的埋怨和懊悔…………沒有人
會接受這種可笑又不負責的解釋的。

　　女孩沒再多說什麼﹐慌亂的男孩﹐急急忙忙地道：「可是﹐我根本沒有怎樣呀
！我……我又沒有去咬…………」她幾乎要笑出來﹐這當然不會是用咬的…………
男孩對她眼中的嘲弄更加手足無措：「我……我也沒有去吸它呀…………我真的沒
有怎樣啊…………我一直都很小心的…………」

　　女孩心中莫名地閃過一絲無奈﹐不是對男孩﹐而是對生命。類似的對話﹐好像
不論在小說或是連續劇中﹐都可以常常見到。差別只是在於﹐以為連續劇中才會有
的情節﹐卻發生在現實生活中﹐會顯得更加可笑罷了。當女主角有了孩子﹐去找男
主角時﹐男主角一定死不認帳﹐甚至懷疑女主角背叛了自己跟別人有一腿。接著美
麗的女主角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像個醜陋的潑婦﹐當初深情瀟灑的男主角﹐也變
得像個無情無義的流氓…………太陽底下真的沒有新鮮事嗎？她甚至開始想像﹐男
孩的下一句話多半會是：「妳確定真的是我弄的嗎？」

　　或許﹐這就是女人的悲哀﹐對於提不出證據的事﹐往往只能默默地承受﹐因為
﹐孩子在妳身上﹐想不承受都不行。同樣的﹐唇印或吻痕在男人身上總是會得到別
人的讚嘆或忌妒﹐在女人身上﹐招來的卻只有輕蔑和不屑。

　　她知道再爭下去不會有什麼結果的﹐所以﹐只是淡淡一笑：「是嗎？那大概真
的是我不小心碰傷了。」她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冷笑：現在只不過是吻痕而已﹐那麼
﹐更大的問題呢？

　　或許是出於激動﹐也或許只是惡作劇的心態﹐女孩沒有給男孩任何準備的時間
﹐突然直接了當地說：「你知道嗎？我懷孕了！」嘴角好像還有著挑釁的微笑。

　　男孩真的被嚇到了﹐半晌說不出話來﹐這次不是在思考﹐而是真的驚訝得說不
出話來。女孩也不說話﹐等著聽他第一句反應是什麼。一陣令人難堪的沈默之後﹐
男孩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在掙扎：「我……我……妳……那是…………我的嗎？」

　　果然！女孩在心中對著自己狂叫：「果然…………果然他也…………」但是她
的表情﹐仍舊沒有太大的變化﹐或許她早有心理準備﹐也或許﹐存在的問題依舊壓
得她無法有什麼表情。

　　男孩滿臉疑問的表情﹐等著女孩的答案。又是一陣令人難堪的沈默﹐女孩終於
輕輕吐出幾個字：「嘻嘻﹐我是騙你的啦！」吐吐舌頭﹐天真地微微一笑。

　　男孩還沒來得及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女孩看看腕表﹐說：「我答應我媽以後都
要早點回家﹐所以﹐我要走囉！」她站起身來﹐並沒有說再見。男孩有如大夢初醒
：「等一下！我還可以見妳嗎？」女孩維持著剛才的微笑﹐不置可否﹐轉身離開。

　　男孩無力地往後坐倒﹐把臉埋在手中﹐打不定主意要不要追出去。

　　女孩來到街上﹐用力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氣﹐天還沒有完全暗下來﹐她還不想
回家﹐可是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其他的地方可去。終於﹐還是搭上了回家的公車。

　　看著窗外的街景一幕幕地向後倒退﹐女孩暫時感覺到一點點輕盈的心情。但是
﹐與其說是輕盈﹐倒不如說是空洞。與其說是為了未來正常的生活而放棄現在不正
常的快樂﹐倒不如說是為了逃避現在的痛苦而把問題推給遙遠的將來…………

　　算了﹐又有誰會關心﹐又有誰會了解呢？孩子﹐終究只是孩子﹐大人的世界﹐
對他們是太殘酷﹑太複雜了點吧…………不論是孩子﹐或是孩子的孩子。

　　所以﹐她知道﹐明天﹐她必須再回到那個乾淨得讓人不舒服的地方﹐去解決另
一個問題。大人﹐終究還是大人﹐孩子的世界﹐對他們是太單純﹑太美好了點吧…
………距離是如此地遙遠﹐就如同楚河漢界般地涇渭分明。

　　所以﹐他和她﹐終究是在敵對陣營的兩邊。